【昊健】锡兵与恒星(一发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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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遇见他是在社团招新。

 

作为一名大一新生,我抱着满怀的憧憬踏入了中戏的校园。开学不久,各个组织就开始了社团招新。帐篷立满了校园一角,宣传挂牌堆在帐篷前,各路社团各显神通,发传单、话家常,使出浑身解数招揽路过的新生入团。

 

而我就是在这种嘈杂拥挤的地方见到了他。那天阳光太好,一阵轻风飘飘忽忽地拂过眼前,我便望见了不远处的他。彼时的他已经大三,戏剧社社长,高挺英俊,剑眉星目,就算掩在人群中也一眼就能望见。他站在戏剧社的帐篷前,笑得眉眼粲然,一颗小虎牙勾引得我直直走上前。

 

他看到我,递给我一张报名表,说:“是学妹吗?我们戏剧社正在招新,有没有考虑要来?”

 

我想我当时一定是被那颗可爱的虎牙迷得找不着道,呆滞地接过报名表,呆滞地填完,呆滞地交给他。

 

他瞧了眼我的表单,向我伸出一只手,在我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,笑容灿烂得像朵太阳花。

 

“欢迎你加入戏剧社,我是戏剧社社长刘昊然。”

 

 

 

从那以后,我去戏剧社的时间就大大增多,只为见上他一眼。他年纪轻轻已经演过很多电影和电视剧,在演艺圈已经小有名气。当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,就已看过他演的戏,作为一名表演系学生,我不得不说他的表演很有张力。因此,去戏剧社的时间更是成为了一种享受。

 

他喜欢领我们一起看一些老电影或者小众电影,有时候也会组织我们一起排戏。他在学校的期间,还会带我们一起外出聚餐野炊。戏剧社的社员们都很友好和睦,这些课余时间就都成了我们最为期盼的活动。

 

作为一名社长,他温和可亲,尽职尽责。纵使已经是一名演员,却丝毫没有端架子的迹象。我们都私下感叹摊上了一名好社长。他仿佛自带光源,耀眼迷人,像是天际的恒星,而我们都是围绕着他转的小小行星。

 

有一次他带我们排一部著名巨作的经典桥段,当天大家状态都不太好,迟迟演不出理想状态。他站在舞台边,沉默了一会儿,抱着手臂问我们,你们有看过大四的师兄董子健表演的桥段吗?

 

董子健,这个名字于我来说是知晓却陌生的。我只知道他是内地首位90后影帝,演技不消多说。他的电影我零星看过一些,当时便惊叹于他出神入化的演技,但没过多关注于他。倒是在入社时听闻过他曾经也是戏剧社的社员,其余的也不太了解了。

 

见我们面面相觑,他打开一旁的投影仪,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,一个视频被调了出来,是那位董师兄在这个情节中的表演。

 

视频应该是在几年前拍的,画质有些不清晰,但董师兄的演出却足以感染我们。一双泛红的眼睛,一个颤抖的尾音,我们都仿佛瞬间进入了那个真实的境况。他不用说话,只需一个眼神,就能立马入戏。在最后一幕,剧中人物应该要跪在地上忏悔。董师兄一反常态,他低垂着眼,缓缓蹲下,抱头静默了一会儿,突然猛力地用拳头在地上一砸,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。

 

作为未来的演员预备军,我们都知道台词的力量是无穷的,但此时此刻,董师兄不言一词,只用几个肢体语言就征服了我们。视频结束了播放,我们还诡异地沉默着。不知是谁带头拍了几下手,气氛一下子被带动,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用力鼓着掌,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精湛的演技。

 

而他却依然仰头看着屏幕上董师兄定格的最后一幕,不发一言。良久,他走到投影仪边,按下关机键。回头拍拍手对我们说,接着排吧。说罢,便转身出了排练室。

 

或许是错觉,我一刹那瞥见他眼眶里的点点水光稍纵即逝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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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半,戏剧社的活动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。他平时工作忙,常常外出拍戏,但也依然尽力完成学校内的课业,安排戏剧社的活动。倘若他真的无法到场,他便会把任务安排给副社长布置。

 

有时社内开例会,他也是行色匆匆地来,再风尘仆仆地走。虽面色如常地插科打诨,但我依然察觉到他的疲乏。他不像面上那么开心,仿佛在用力生活着,填充着他生活的每一处空缺,不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时间。我时常担心他像个小陀螺,一转就不知停下。

 

我和另外几个社员背地里也会聊起这事,他们却不以为然,甚至安慰我,作为一个演员,刘社长那样的生活方式是常见且必然的。

 

我不知所措,因此我私下时常会发消息关心询问他,他总是隔了好久回我一句:我没事,谢谢关心啦。然后配上一个笑嘻嘻的表情。

 

我在微博上也关注了他,他发微博的次数不多,发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,基本上都是拍戏时的状态,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。

 

这种正常也迟迟没有崩塌,一直延续了很久,直到一次社团聚餐。

 

那天晚上我们约在了校园外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。这家火锅店以味道鲜美而出名,那阵子恰好在做活动,消费满一定数额就送一打啤酒。

 

副社长是个好喝酒之人,他听闻这活动就乐了,招呼着社员们多多点菜,争取送两打啤酒。之前的聚餐考虑到有多数女生在场,也很少喝酒,社员们一听终于可以喝酒,也纷纷响应,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要喝挂两位社长。

 

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大家,偶尔应两句吃什么菜,其余的再无多话。

 

我们包了一个包厢,一圈人围着一张大圆桌,环境密闭隐私,因此也不必顾忌旁人的目光。火锅一上来,气氛就更加活络。几个男社员最终点了送三打啤酒的量,菜量惊人,一群人夹长了筷子涮肉涮菜,香味扑鼻,吃得好不欢乐。每个人都举起啤酒,以各种熟知的或者莫名的敬酒词敬酒,只为灌醉对方。

 

他作为社长,自然也是被敬酒的一方。难得喝酒,每个人也都不在乎形象了,无论平日里是大胆的或是害羞的社员,都站起身举着酒杯向他敬酒。

 

有女社员的敬酒词是:社长,为了你的帅气干杯!也有女社员的敬酒词是:为了你迷人的小虎牙干杯!更有男社员举起酒杯,豪迈万丈地说:社长,为了你差点掰弯我而干杯!听得在场所有人前俯后仰,哄堂大笑,起哄着要这位男社员多喝三杯以此谢罪。

 

有反应慢的人在一旁问,谢什么罪?

 

副社长嘴快:谢他玷污了纯洁的友谊!

 

一时之间又是一阵捧腹大笑,有人笑得直擦泪花,连碗里的肉都顾不上吃。只有他,笑得温温柔柔,对那名男社员晃了晃酒杯,一杯啤酒下肚。

 

桌上的火锅不断冒着腾腾热气,朦朦胧胧,晃人眼睛。觥筹交错间,我看见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红,眼底开始泛起醉意,微醺的他不言不语,安静地坐着,吃着碗里煮好的菜。而他仍然不拒各路敬酒,只是乖乖地喝下。

 

终于,他放下酒杯,对坐在身旁的副社长低语了一句,站起身开了门。他的步伐有点踉跄,周围有人要扶,他也是摆摆手一脸不在意。

 

没有他在,碗中的鸭肠吃的索然无味,等了一会儿,他还没回来,我决定出去看看什么情况。借口去上厕所,我转身出了包厢。

 

我问了去洗手间的路,沿路走过去,却不见他的人。在原地等了等,就听见身后的楼梯间有隐隐的泣声。我皱了皱眉,无心地往楼梯间伸头一望,只看见幽暗的灯光下,他坐在楼梯间的角落,一只手靠在曲起来的膝盖上,一只手覆在眼睛上,蹙着眉低低地抽泣着。

 

看不到他的眼睛,我猜想着那是怎样一个景象。我有点被惊到了,不知如何是好,可嘴巴却比脑子先行一步,我脱口而出:“学长……”

 

他停下了抽泣,深深吸了一口气,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眼泪,睁开红通通的眼睛看向我。

 

我从没看过那么疲惫萎靡的他,像是一个匿在角落的影子,黯淡无光,眼里不再迸发出皓皓星光,嘴角不再上扬,身形不再挺拔。

 

我又一次不经脑子地问:“你没事吧……”

 

在我懊悔之时,他垂下了头,羽睫轻轻扇动,过了良久,他轻轻地回答:“有事。”

 

在无数次他故作轻松地告诉我“我没事”后,这是他第一次告诉我,他有事。

 

我突然想起张爱玲曾经说的那句话:见了他,她变得很低很低,低到尘埃里。

 

他深藏起所有的傲人光芒,把自己掩饰成毫不起眼的沙砾尘土。面前的他犹如一个了无生气的布偶,困顿颓唐。

 

可他本应该是坚挺的锡兵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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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以前向来以为他是言情小说里会出现的那种男生。骑着自行车,白衣翩翩,衣角飞扬,在你面前停下,对你一笑,扬着嘴角,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。眉眼如墨画,明媚如春日。世界瞬间静止,你甘愿俯首称臣。

 

可那次以后,我才真切认识到,他并不是一个永久发热的恒星,他也有沉默颓丧的时刻,他也有不安局促的瞬间。他不再把我拒于千里之外,也不再执着于隐瞒他的所有负面情绪。

 

而我此时才感受到,他是个演技派,从前的他伪饰得太好,瞒过了所有人。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个笑起来阳光朝气的男生,有着热爱恶作剧的少年心性,聪明乐观,积极向上。而所有人也都愿意相信,这就是他,他永远是这样。

 

然而,我会发现他走下舞台时的嘴角下挂,离开排练室时的眼神失焦,在独处时的黯然无神,在人群中的格格不入。

 

他的心事我想了解,他的悲伤我想知晓。我心疼着,也无措着。但唯有眼前的他,才是真实的他。所以我又暗自雀跃着,欣慰着。

 

但是我和他之间还隐着弱水之隔。纵使我对他如何示好,他也不愿卸下他疏远的面具。

 

直到另一个他的出现。

 

 

 

见到他实属巧合,那天下午我不小心把服装落在了排练厅,我返回排练厅去寻,刚踏进排练厅,就发现排练厅里进了一个生人。他背对着我,看不见他的脸,我出声问:“你是?”

 

他闻言回过头,我便认出他来了,是那位大四的董师兄。排练厅外的夕阳顺着玻璃窗曲曲折折地照进,透亮了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,皮肤白得清净剔透,右颊上的一颗痣熠熠闪闪。他轻扬起笑,让我不合时宜地联想到“回眸一笑百媚生”这个词。

 

他对我说,我好久没回学校,回来看看排练厅。

 

我对他道好,董师兄好。

 

他惊讶地扬起一边眉,说道,你认识我?

 

我暗暗腹诽,影帝怎么会不认识。却点点头说,之前我们社长有放过董师兄演戏的片段。

 

他恍然大悟,然后有些犹疑地问,你们社长?

 

我回答,我们社长是刘昊然。

 

他愣了愣,笑意转淡,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眨了眨,而后颔首低声重复道,昊然啊……

 

我环顾了一圈,发现了遗落在角落的服装,我走过去收好服装,转身就不见了那个人影。正当我摸不着头脑地走出排练厅时,我突然发现站在门后的社长。

 

我吓了一跳,问他,社长,你怎么站在这里?

 

他的眼神有些涣散,苦涩地牵着嘴角问,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?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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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进排练厅,西下的阳光渐渐低沉,金色的一束霞光沾染了墙角,照亮了角落的浮尘飘摇。

 

他站在排练厅中央问我,你认识他吧?

 

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。

 

他用脚尖点着地板,说,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。

 

我纳闷地问,他去哪儿了?

 

他仰头望着那抹夕光缓缓移动,渐渐暗沉。他绷紧了唇角说,去结婚生孩子了。

 

随后他沉着嗓音补充,孩子都快一岁了。

 

这个新闻我倒是看过,一年前,90后影帝年纪轻轻迈入婚姻殿堂。这事当时在微博上还激起了不小的风浪。但我没想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,董师兄的孩子竟然都快满一岁了。

 

我没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,好奇地问,那社长见过董师兄的小孩吗?

 

他垂下了眼帘,那对浓眉轻轻蹙起,目光闪烁,半晌后低声道:他长得白白胖胖的,眼睛很漂亮,宽宽的脑门,长大后可能会有一对小兔牙。

 

这个小孩好静,不哭不闹,喜欢笑。求知欲强,经常咿咿呀呀地缠着他的爸爸妈妈给他讲故事听。

 

他的爸爸妈妈会给他放几部爸爸演过的电影,他看不懂,但是他会靠在婴儿车里耐心地看。

 

他的爸爸妈妈很爱他,每天晚上会给他念故事,在他睡着后亲吻他的额头。他时常做好梦,在梦里也爱笑,是个不常做噩梦的孩子。

 

我仿佛已经想到那个温馨的画面,笑着感叹,哇,董师兄的小孩这么可爱呀。

 

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,眼里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。他开口道,我从来没去看望过他。

 

我疑惑地挑起眉,问,那你怎么……?

 

我猜的,都是我猜的。他眸色幽深,嘴角牵强地泛起一丝笑意,说,他的小孩,应该是那样。

 

夕阳终于完全落下,排练室一片昏暗。我恍惚间听见他的呼吸,犹如听见无声者的悲鸣。

 

 

 

他是坚定挺立的锡兵,是众星围绕的恒星。

 

可他也是飞蛾扑火的锡兵,是疲于发光的恒星。

 

那一瞬间,我仿佛读懂了什么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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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呼啦啦地飞过,转眼就到了新的毕业季。校园里满是穿着学士服的大四学长学姐们,三两成群地聚集在摄像机前,镜头里的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蓬勃的笑容,不时与周围的同学拥抱倾诉,表露对学校的依依不舍。

 

我约他到了校内的一家咖啡厅。他姗姗来迟,坐到我的对面,点了一杯意式咖啡。

 

我扯着笑容问他,董师兄要走了吗?

 

他似乎没料想到我要说这个,蓦地抬起眼,抿了抿唇,低头搅拌着杯里的咖啡,嗯了一声。

 

我问他,你有见到他吗?

 

他唇角的弧度绷直着,没回答。

 

我深吸一口气,叫他,刘昊然,你看着我。

 

他闻言停下搅拌的动作,偏头看向我,把阴霾用清朗遮过,眼里闪过一丝疑惑。

 

我咬紧牙根,狠下心,终于向他告白。我对他说,你可以不用接受我,但是你自己也知道你不能再这样了。

 

我朝他伸出手,只等他表态。

 

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他的眼球上涨起浅浅血丝,眼里的光升起又沉下;久到他眼里的水雾浮起又退潮;久到杯里的咖啡早已凉透。窗外时有结伴而行的毕业生经过,嬉笑声从落地玻璃窗外传入。


窗外一片欢乐平和,室内一片沉寂静默。

 

他最终握住我的手。

 

轻轻地。

 

又疏离地。

 

 

他用手握住我其中的四根手指,缓缓地晃了晃。

 

像是在与过去作别。

 

我松了口气,久违地露出笑容。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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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,

 

他得是坚定的锡兵。

 

他得是永久发光的恒星。

 




-END-



不收刀片 顶锅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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